如何写出《勇气》?作词人洪瑞业:保持有感,别对生活理所当然
马来西亚华语音乐人洪瑞业:《勇气》背后的金牌作词人
【《中国新闻》报记者 程小路 报道】无印良品的《想见你》、梁静茹的《勇气》、徐若瑄的《爱笑的眼睛》……这些脍炙人口的华语金曲都出自马来西亚知名作词人洪瑞业之手。从家乡玻璃市到吉隆坡,从台北到深圳,从诗歌界到音乐圈,入行25年来,他从未停止创作,并一直在积极推动发掘更多新鲜创作人。近日,洪瑞业接受《中国新闻》报专访,分享自己的创作秘诀:让内心慢下来,保持对生活的“有感”。写诗抑或写词,在他看来是殊途同归,“我希望表现中文的美”。
洪瑞业(受访者供图/《中国新闻》报 发)从写诗到写词 “表现中文的美”
“28岁诗转词,30岁开始发表,32岁写《勇气》,37岁写《爱笑的眼睛》,42岁写《你不知道的事》,入围金马金曲,47岁才拿到这一座最佳作词人。”不久前,洪瑞业在微博上晒出自己2015年获得马来西亚娱协奖奖“最佳作词奖”的照片。
若非“作曲也必须是马来西亚人才能提名”这一限制,洪瑞业也许能更早将这座奖杯揽入怀中。2000年,他为无印良品写的《话题》《想见你》以及为刘若英写的《透明》在娱协奖斩获四个奖项,同年8月发行的《勇气》让梁静茹红透华语歌坛。
“是梁静茹给你的勇气吗”如今成了社交网络的流行语,而给梁静茹“勇气”的,正是“金牌作词人”洪瑞业。
洪瑞业出生在马来西亚玻璃市,祖籍福建南安。中学时,他的散文和诗歌频频见诸报端。上世纪90年代初年进入沙登农业大学(现改名为博特拉大学)攻读生物科技专业时,他已是惊艳马华文坛的诗人。
马来西亚知名文学评论家张光达曾为洪瑞业1991年出版的诗集写序,张光达自己的诗歌评论集《风雨中的一支笔》也将洪瑞业列为19位有代表性的当代马华诗人之一。
从诗歌界到音乐圈,文字天赋过人的洪瑞业事业过渡得很顺畅。他说:“不管是现在写词,还是当初写诗,我还是希望表现中文的美。”
洪瑞业(左一)与同为马来西亚音乐人的周金亮(左二)、张盛德(左三)等合影。(受访者供图/《中国新闻》报 发)“我们想写,是因为‘有感’”
2000年,洪瑞业一度去台北发展,但很快又回到大马并创办了“立刻音乐”,专注发掘词曲创作人。2018年,中国内地的“立刻音乐”成立,初衷也是发掘新人,但方式有了变化:从前,公司为创作者选歌、制作小样,递送至大型唱片公司,让新人作品被选中的几率大增;现在,这种模式不再适用。
至于原因,洪瑞业坦言,“跟唱片公司一样,现在词曲经纪的角色也没那么‘神’了。加上客户方太多,预算跨度大,还有使用权甚至代理权买断,词曲经纪公司说服作者签专属合约的阻力很大”。此外,“作者之间的内卷,也导致他们没有耐心”。
新的形势下,他也打开了新局面。洪瑞业现在将公司名改为“勇气可加”,“加”意味更多跨界合作。他在内地的业务更加多样,“一是带领三个梯次的制作团队去接影视、产品广告等制作专案,同时从唱作人角度去企划专案,主动和音乐平台合作;二是主持创作营,今年6月就有网易云音乐在宁波和分贝文娱在景德镇陶溪川各一场;三是通过课程培训更多好的词人,让更多有兴趣写词的‘小白’加入”。
从2015年至2021年,由深圳市福田区政府支持的“金蜗牛填词大赛”已连续举办七届,洪瑞业是常驻评委。近日,网易云音乐主办的第一届全国大学生原创音乐大赛,他也是主要发起人及评委。近几年,他和多个音乐平台合作,持续发掘华语音乐创作者,用自己的资源为新人铺路。
洪瑞业不吝分享技术上的经验,而关于创作的原动力,他亦有很多肺腑之言。“创作初期,我们想写,是因为我们‘有感’;后来(为歌手)量身定制,我们还是必须有感。有人说(写词)一要靠灵感,二要靠技巧。但我是不相信灵感的,要保持有感,要让内心慢下来。如果你对生活理所当然了,那么不管你在哪种生活环境都会是一样的结果。”
他时常提醒年轻创作者不要忘记写歌的初心,“有次我辅导创作者时说了一句:要记得当初创作的快乐啊。对方突然稀里哗啦哭了起来”。
【《中国新闻》对话洪瑞业】
互联网让音乐制作去中心化 但“精准推送”令选择变窄
《中国新闻》报:从诗人到词人,最大的不同是什么?
洪瑞业:诗是完全独立的,诗人写完一首诗,这诗就是一个完整生命体了。诗可以寥寥几个字,可以数十行;诗可以不押韵;诗没有固定格式(我是指现代诗)。
但歌词不是。词和曲绑定,才算一首歌,这也说明了为什么在版权上,一首歌如果是100%,词曲则各占50%。在这个认知上,词不是独立的,词必须善用中文声调,去贴旋律的高低起伏;词需要借由旋律的铺陈,在主歌、副歌还有过渡(pre -chorus或bridge)去说一个主题、一个故事,再透过歌声去传播。
在流行歌曲上,词还要更直接地沟通,基本就在一首歌的长度里完成。这是很多诗人转词人要做的功课。
《中国新闻》报:近几年,关于“华语流行音乐在走下坡路”的声音不绝于耳。对于这种说法,您怎么看?
洪瑞业:听音乐人朋友说过,在纽约有一两万个吉他乐手接录音的活,但市场容量允许他们非常专注在自己擅长的曲风。换句话说,歌手或编曲人,可以精准找到合适的乐手。
所以,当华人流行音乐主导地区从港台转到内地时,我是满怀期待的。比美国大几倍的听众市场,即使不超越,也应该可以各种风格和音乐品种百花齐放,再小众也有足够的受众群去支撑。但事实上,这期待落空了。超级计算机提供的即时数据,导致原本多元的选择,被精准推送变得更窄了。但把现时的大环境定论为“流行音乐走下坡”,我没有太赞同。准确来说,可能需要多几次大洗牌,才能看到百花齐放。
《中国新闻》报:有人认为网络让创作门槛降低。您对此怎么看?
洪瑞业:从唱片公司严谨把关,到网络平台自由上架,我觉得应该不是门槛降低,而是去中心化,接近“零限制”。首当其冲的一定是品质。以往从词曲作品严选到幕后各阶段的专业搭配,现在突然都解除了,没有师徒制、专业培训、实战积累,单纯就是量的暴冲。
好处是我们本来认为这样的“开放”有助于更多的大胆尝试;坏处是阵痛期很长。毕竟审美没有方程式,懂了就能解题。
《中国新闻》报:乐评人大V“耳帝”去年12月在微博上发布一份“100首华语最佳”榜单,您转发这份榜单时说“自从不再有人把关作品发表,curating(策展)这任务越发重要”。以前“把关”的是唱片公司,现在话语权从大公司“下沉”到小工作室或创作者本人身上,这是不是一件好事情?
洪瑞业:当作品池太海量,大数据又以分析播放行为和推送为主要目的,我们就需要音乐领域的专业人士去策展、推荐,给听众的耳朵来一场“导读”。
“下沉”感觉是贬义,应该是“下放”吧。如果小工作室或音乐人自己不够坚持,而科技人和资本家一味营销大数据“算”出来的歌,大家就会往“同类型”产出,这就未必是好事。
既然是“创”作,就必须有在大环境“里”的边缘,冒一点险,移动圆心——这句话原意是Herbie Hancock(注:美国知名爵士乐音乐家)说的,这里作借鉴。
《中国新闻》报:在内地担任华语歌曲创作比赛评委这几年,您认为歌词创作在风格上有什么变化吗?
洪瑞业:这跟做唱片有点类似,当你发掘一位唱作人,第一张专辑是从他历年创作精挑细选出来的,你会听到纯粹的、感动的、充满能量的内容;筹备第二张时,就只剩下他之前挑剩的,以及发片之后时间被压缩的情况下创作的。两个阶段的心境是完全不一样的。
很多歌曲创作比赛也是如此。第一、二届有一批作品和新词人很优秀,之后比赛广为人知了,参赛作品增加,但能收获可雕琢的词人“种子”反而减少了。前面得奖的作品会被参赛者分析,认为那就是评审口味,从而去迎合。
(完)
【编辑:唐炜妮】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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